你见过的穷是什么样子?

2022-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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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生我时,住医院的钱是七拼八凑借的。

从有记忆起,我们一家就被一群债主围追堵截,家里所有的家具都被搬空了。

做饭只能支个小板凳切菜,平日里能吃到的最好的东西就是挂面和方便面,蔬菜只有葱头。

三四岁的时候,不知道糖是什么滋味,捡起别的小孩扔到地上的糖豆,舔了舔觉得好吃,于是揣回家拿给妈妈尝,妈妈辛酸得眼泪直流。

幼儿园要上手工课,老师叮嘱每个人都要带棉签。

当时家里什么都买不起,只能从被子里揪棉花,捻到火柴棍上冒充棉签。

到了幼儿园,被其他小孩嘲笑连棉签都买不起。

发现地上有个不知道谁扔的棉签,趁其他小孩不注意,偷偷捡了起来,靠着这根棉签混过了老师那关。

作业本用完了,不敢跟家里人说,默默用橡皮擦掉旧的铅笔字再重新用。

老师批评我作业不整齐,还冷嘲热讽,说家里连个本子都买不起吗。

小学时,跟着爸妈搬到某个省会城市,一家三口住在40平的闹鬼出租屋。

没有桌子,捡来一口破烂的樟木箱子当饭桌;没有凳子,捡来烂砖头,垒在一起当凳子坐。

顿顿吃萝卜白菜土豆,一道菜能吃一两天。

那几年最爱吃的菜是自己家生的豆芽,吃一顿炒豆芽就算改善生活了。

偶尔有机会出去吃席,被亲戚朋友嘲笑连虾都不会剥(因为以前没见过、更没吃过虾),我妈尴尬地看着我被别人奚落,一声都不敢吭。

我个子长得很快,家里买不起童装,于是就拣亲戚朋友们不要的衣服穿。

夏天的时候,我们就去附近的城中村赶集,买那种十五块钱两件的彩色化纤短袖和老太太穿的花裤子穿。

因为衣服掉色、布料太劣质,我得了湿疹,浑身上下生疹子、溃烂,没一块好地方,但也买不起好药,只能买一些便宜药止痒,病就一直这么拖着。

家里一直都没有书桌,我就趴在一把小椅子上写作业,后来因为坐姿不当,得了脊柱侧弯,没钱治,这么多年只能一直忍着痛生活。

后来家里终于买了房,却没买家具:卧室里没有床,只能打地铺;没有书桌,我只能在厨房写作业;客厅里空着,没有沙发没有茶几,亲戚们来了,没见过这么寒酸的新家,都捂着嘴偷偷乐。

爸爸这时候生意已经有了起色,其实他不是没有钱,而是不愿意往家里拿钱。

他挣的钱几乎都借给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和朋友,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孩子睡地铺、趴在菜板上写作业有什么不妥,还大言不惭地说我们娘俩跟着他从没挨过饿,不知道享了多少福,应该对他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他是一个对妻儿刻薄而不自知的人。

我的红领巾烂了,想要五毛钱买一条新的,我妈舍不得花钱,就从旧衣服上剪了一块颜色黑红黑红的绒布,往我脖子上一系,企图蒙混过关,结果我在学校被单独拎出来批评,说我仪表不整洁,用假红领巾糊弄学校,思想不端正。

我回家告诉妈妈自己被批评,她大发雷霆,扇我耳光,疯了似的打了我半天,说我说瞎话骗她。

学校开运动会,要求穿白鞋,家里没有白鞋,也没钱买,只能把一双粉色的布鞋用粉笔涂成白色,在同学鄙夷和嫌弃的目光中硬着头皮上场,被老师拎出来批评。

不敢告诉妈妈,怕她生气打我,怕她来学校大闹,怕其他同学知道我家里穷,还有个敏感暴躁爱打人的妈妈。

别人的生活苦辣酸甜、丰富多彩,我的生活则是由无数个琐碎、无奈、窘迫的瞬间构成。

如果可以选,我真希望妈妈当初能潇洒一点,和爸爸离婚,或者干脆不要生下我。

——————以下是补充评论里有人质疑这篇回答的真实性,我只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你没经历过痛苦,不代表这世上就不存在痛苦。

就好比一个男人没生过孩子,于是就对一个疼得满床打滚的产妇冷嘲热讽、阴阳怪气,说她装可怜博取同情,这种行为很优越吗?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您自己福泽深厚,不理解世间疾苦,那也没必要满嘴火药攻击别人。

您对凡尔赛的上流生活了如指掌,那就别炫耀您《贫民窟的生活该是这样的,而不是那样的》的高见了,OK?文坛需要您这样有想象力的天才,您就别跟我这个对贫穷的生活缺乏想象力的乡巴佬争论了好吗?

二十年前,我刚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家搬到了石家庄的工农路,那个时候的工农路可以说是城乡结合部和贫民窟的结合体。

附近的年轻人不乏出身穷苦的打工仔、打工妹,街边的发廊和小超市永远放着口水歌。

我的同班同学也有不少贫苦出身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在工地干活、在菜市场卖菜、在街边卖报纸和低俗杂志。

我去菜市场可以看到好几个同学跟着自家大人卖菜、卖馒头、卖童子鸡、钉鞋掌,这些同学可能会被客人乱吼,也可能因为动作慢或者算不清数而被大人打耳光。

我不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但我肯定,他们都过得比我艰难,最起码我不用像他们那样放学了还得顶着风、冒着雨跑到街上卖菜,最起码我有一个负责任、有文化的母亲可以好好教导我、庇护我。

我承认这个世界上有我不曾经历过、甚至超出我想象的穷苦,所以每当我看到或者听到别人的穷苦时,我的第一反应都会是这些人真可怜,而不是嘲讽和质疑。

怜悯和同情是我最早学会的高级情感,我最早开始看《神曲》时,即便里面的好多设定都读不懂,我也会被男主强大的共情心所打动。

对于我没见过的穷苦,我是编不出来的,我要是真有那个杜撰的本事,我早就去德云社说相声了,搁这磨嘴皮子多埋没我的才华不是?

杜撰出来的贫穷和富有都是漏洞百出的:一个捡大粪为生的穷苦人,只会觉得皇帝家一定有100个祖传的金粪筐子。

宫里的娘娘吃豆腐脑一定很浪费,吃一碗、倒一碗,不高兴了再喂给猪吃一碗。

太后吃窝头,那更不得了,一定想蘸红糖蘸红糖,想蘸白糖蘸白糖!而一个不知世间疾苦的人想象出来的穷大概就是:这个人好穷哦,他吃哈根达斯的勺子居然不是金子做的;他只有十块金表,凑凑合合戴了好几年;他家里几台兰博基尼居然都是二手的,OMG!关于为什么我吃不起零食但我却上得起学这个疑问,我就想说:假如——假如你是二十年前石家庄的一个失业的贫穷母亲,你的丈夫是个对你极其小气、刻薄的败家子,他做生意手里有点钱,但他宁肯借给老家的骗子表哥三万块钱,也不肯多给你一分钱的生活费。

他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生不出儿子的老婆算什么东西?

债主拿着刀上门要债,把她和女儿推出去挨刀子就行,老婆当然不如拐了十八个弯的族兄族弟重要。

他还因为你长得漂亮,老怀疑你想卷走他的钱,怀疑你想给他戴绿帽,让你把每一分开支都列好流水。

每个月他都要查超市小票和你记的流水,买菜多花五块钱他都要盘问半天,甚至去菜市场找小贩核对当天的菜价。

你手里的生活费经常连一百块钱都不够。

你的孩子要交校服费;你家里的煤气罐空了,再不换就没法做饭了;你家门锁被排挤外地人的邻居给弄坏了;你的暂住证过期了,被派出所的人上门提醒,片警见你家孩子穿着续了好几次袖子的破烂棉袄,都没好意思罚你钱,让你自己赶紧补办;你的孩子得了气管炎需要输液;你还有每个月三百块钱的房租必须马上要交,因为房东夫妻也是可怜人,男房东是个瘫痪病人,急需用钱——这个时候你的孩子突然告诉你,她想吃超市里20块钱一盒的奥利奥!!!你手里可是有100块钱呢哎,可以买5盒奥利奥呢!!!!!你为什么不买5盒奥利奥呢?

嗯?

小学的时候,我特别想尝尝奥利奥的味道,每当电视上播奥利奥的广告时,我都馋得口水直流。

班上有个同学用的铅笔盒是奥利奥造型的,同学告诉我这是买奥利奥赠的。

我回家之后就告诉妈妈,我想吃奥利奥。

我妈听了有些生气,瞪了我一眼:你把我吃了算了!有些人可能不理解,为什么我妈居然不给我买奥利奥呢?

因为以上那些让人恼火的假设,都是真正发生在我妈妈身上的真实经历。

你可能觉得男人对漂亮妻子疑神疑鬼还算正常,但是天底下没有哪个父亲会那么小气刻薄,克扣老婆孩子的生活费吧?

别忘了,吝啬鬼自古有之,阿巴贡、葛朗台如果有孩子,他们的孩子一定过得不咋滴,不信您翻翻书本看看去,为了一个钱字,逼儿子娶老寡妇、逼女儿嫁糟老头子的都是谁?

更何况我爸就是个市井小商人而已,远不如阿巴贡和葛朗台有钱呢?

小学的时候,我们家最开始是在工农路租的房子,我们被一个石家庄本地的老太太欺负得很惨:她见我妈长得漂亮又穷苦,再加上我爸经常不着家,她以为我妈是单身母亲,找我妈套近乎,想拉皮条,被我妈一顿臭骂撵出去了,遂记恨在心。

他们家小孩天天在我们家门口拉大便、扔垃圾;她还经常躲在楼上,趁我们从楼下过时往下面吐痰;我们家的自行车库门口总是铺满玻璃渣,车胎被扎过好几次;我们晒在外面的被子,总是被人泼上脏水,到最后我们都不敢晒被子了。

于是我们又从工农路搬到了南长街25号。

那几年我们在石家庄底层打拼,永远都被附近的土著当狗一般赶来赶去。

我们被克扣过押金;被讹过钱(因为房东的马扎被我们的湿衣服滴上水了,他说那玩意儿是古董,得赔,不赔就连人带东西扔出去);被租期才到半截就想撵我们走的房东告知房子里出过恐怖的命案,人就死在我们睡觉的床上(不管是真是假,都膈应死人了)。

我们默默承受一切,从工农路最西头一直搬到最东头,最后终于挪到了南长街。

只有南长街25号的这对房东夫妇才是我们在石家庄遇到的真正的大善人、活菩萨。

他们是最早对我们好的石家庄本地人,可惜老天瞎了眼,房东大叔中风了,五十多岁就瘫痪了,一直都是他的妻子忙前忙后。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他们对我们这对母女的怜悯和照顾,可惜南长街25号早就拆了,房东夫妇早就不知去向。

有的时候我想起以前在南长街的经历,偶尔会去南长街附近的居酒屋坐坐。

希望命运能眷顾这对好心的房东夫妇。

对了,我的妈妈,她年轻的时候虽然脾气不好,但她的善心和美德足以媲美菩萨,最起码在我眼里就是这样的。

她真的很善良,割肉饲鹰这种事她是干得出来的。

在我们最穷、最苦的那段日子,买菜时找的一毛两毛的零钱她都会存到存钱罐里,那些脏兮兮的毛票,她都会一个一个折成小三角。

每次她看到街边有拉二胡或者残疾的乞讨者,她都会掏出早就攒好的毛票和钢镚,从街这头给到街那头,街上如果有十个要饭的,她就给十次钱。

我小姨知道我妈爱布施,每次见了就拦着我妈:姐,这些要饭的有几个是真穷的?

他们有的比你还有钱呢!我妈不听,还接着给。

她说:我见不得别人比我过得还苦,我难受。

我小学阶段最好的朋友,她的成绩不好,本来我妈对她态度很冷淡,但后来我们发现她家是重组家庭,她父亲是残疾人没工作,她亲妈生下她就离婚走了,她后妈对她从来都没有好脸色。

她每天要帮着做家务、照顾后妈生的弟弟,家里唯一的电器就是一盏吊灯。

一家四口挤在一个租来的小破屋里,没有桌子写作业,只能趴床沿上写作业。

她爸起不来床,饭也是摆在床上吃。

她遇到不会的题,没人能教她,因为父母都是小学没毕业的穷苦人。

她的亲妈给的抚养费,都被拿来给弟弟买奶粉了。

亲妈偶尔会给她寄成长快乐之类的吃的,也都被她奶奶截胡,她奶奶说:那个坏女人的东西你不要吃,都留着给弟弟。

她奶奶还不让她喊亲妈叫“妈妈”,教唆她背地里管亲妈叫“那个娘儿们”。

我妈知道了我朋友的身世,唏嘘不已,每次她来我家,我妈都会很热情地往她兜里塞吃的。

但她从来都没要过。

我妈留她吃饭,也都被她婉拒了。

她说,她这个垫底的成绩,很可能上不了初中。

家里如果有钱,肯定要紧着弟弟来。

她还说,我不想让别人可怜我。

对了,我还有一个同学,她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我见过她在福兴阁卖衣服,她是个精明又泼辣的市井姑娘。

她从来不提起她的父母,我也没见过她的父母。

据说她一个人寄住在亲戚家,她还经常找理由来我家蹭饭,我家只有些萝卜白菜之类的菜,她照样吃得贼香。

现在想想也是可怜,我好歹有我妈给我做饭,她呢?

估计一天不吃饭都没人管吧。

我妈一开始不待见她,因为我家本来就没有多少吃的。

后来她带了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一起来我家蹭饭,那个小女孩实在是太太太太可爱了,而且这个小女孩的小名和我一模一样。

小女孩穿着很廉价的衣服,总是怯生生的,吃起萝卜白菜也特别香,跟三天没吃饭似的。

她除了吃饭就是乖巧安静地坐着,你都怀疑她是不是兔子变的。

我妈顿时母爱大发,她为了多看这个小女孩几眼,就默许了我这个同学的蹭饭行为。

那段时间我们家的饭桌上异常拥挤,却也异常和谐。

后来我家突然搬家了,因为我妈终于说服我爸买了房,个中艰辛就不提了,反正是以死相逼换来的安稳。

然后我转学了。

那些穷苦之交的朋友,早就断了联系。

那时候我家没电话,我朋友家也没电话。

南长街25号早就拆了,我朋友家的小出租屋也早就拆了。

贫苦的朋友,就像两颗浮萍互相碰了一下,一不小心就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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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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