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女儿家看孩子三年了,老头自己在家还不愿意烧炕做饭,怎么办才好呢?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在兰州火车站乘车时,见到一对老年夫妻送站时,老头儿在站台上一步一回头,老伴儿坐在车上隔窗含泪招手,那依依不舍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老婆儿上车后,正好和我是邻坐,我得以把老两口分别时的难肠劲儿,看得一清二楚,还有幸攀谈上了她的家事。
那一对老夫妻,是甘肃会宁人,同我是邻县,离得还很近,语言交流上谈得来。
他们大半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生经历,一眼看出就是农村人,已经很老了。
其实,他们不是太老,老头儿牛,老婆儿和我同庚兔,六十上下的人,城里人正好在退休的节骨眼,才是一身轻好好活人的年龄。
老两口生一双儿女,儿子是小在南京大学读研,女儿大学毕业在重庆上班。
那一次,是老头儿送老伴儿为女儿带孩子去。
“我们这个年龄,已经是老夫老妻的人了,我看你们分别时怎么像新婚一样,那么的难分难舍呢?
”我以说笑的口气,轻松地挑起了话题。
而那老婆子的话语并不轻松,话里话外满是沉重和忧伤。
“他叔叔,你有所不知,我们农人一辈子没有松活的时候,前半辈子苦死苦活供给娃娃上大学,娃一旦从大学的门里出来,我们的苦还不得出头。
人说年轻的夫妻老来伴儿,我们已经到老的时候了,老两口得一个照顾一个,带孙子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硬任务,不得不把我们分开过。
”一听老婆儿说的是大实话,我没有插话,洗耳恭听起来。
“这五年时间,把老汉一个留在家里,我老记在心上。
说实话,我这几年已经把老头子撂晒了,我这辈子对他的亏欠,下辈子都还不上。
我的老汉不像其他男人,不会烧炕不会做饭。
每顿到做饭的时候,不由我眼泪花花转圈圈儿,打电话过去,不是还忙在山上,就是干馍馍喝茶,一天胡日鬼着吃。
我一听睡了一个晚上的凉炕,或是把铺盖烧着了没炕睡,我的心就烂了;我躲在重庆那边避心闲,他没黑没明地干农活,我在家的话,还能帮他一把,他不会那么太苦太累的。
”说着说着,老婆儿揩起眼泪来了。
“我带外孙已经五年了,女儿今年又要生二胎,我这是要赶过去侍候女儿的月子,我何时能脱了身?
我不敢往这方面想,我的拖累还在后头呢,估计在女儿家还忙不完,又得往儿子那边跑,我们老两口分离的日子盼不出头。
”我插问了一句“女儿家的公婆呢?
”“女婿命苦,十三岁上没了妈妈。
再说侍侯月子和带孙子的事儿,不是男人干的。
”我又问道“你的老伴儿咋不跟你一同去女儿家?
”“我们的负担还重得很呢,女儿贷着房贷,月月要缴房款,日子过得紧巴巴;儿子还在花钱,即便领上工资,媳妇儿和房子一件事跟着一件,哪件事不花大钱?
一大家子人靠老汉一个从地里刨。
家里的一摊子咋能撂呢?
老汉一个人种着三十几亩地,还养着十几头牛,把他苦了是没办法的事,怪我们的命不好,我操也操不到哪儿去,就操他的生活呢。
”我又问“让老汉也在重庆找个活儿,不是更好吗?
”“六十岁的人,不好找活儿了,轻一点的活儿不挣钱,咋养家呀?
家里的一摊子我们不能舍,老了还得回来。
再说女儿家住处不是宽便。
唉!我们农村人就是这么难!”我也是因为老婆带孙子留守八年的人,深有同感。
不过,同她的老头儿相比,我清闲多了,几乎是“躺平”,不用下苦劳累,也不用烧炕,只是不会做饭而顿顿下馆子,胡乱吃喝把肚子养坏了,我感觉留守的日子漫长,难熬得很。
听了老婆子的一席话,句句扎在我的心头。
是啊!不知尘世上,还有多少老年夫妻?
年轻时不离不弃走过来了。
而到如今老了的时候,却因为带孙子,竟然过上了遥遥无期的“牛郎织女”的生活。
怎么办才好呢?
往大点说,“留守”和“空巢”不是谁一家儿的事,是一大社会问题。
各家的情况不同,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家道好的家儿,留守是一时的困难,有个盼头,一到时候老两口还能一同随上儿女。
而因为工作和日子离不了家,双双去不了儿女家,那长期分离的苦头,只有自己去熬了,谁也代替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