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参当了三年宰相,一件事都没办,胡吃海喝,死后为何还被千古传诵?
曹参看似毫无作为,但事实上,他自身所做的表率,正是西汉中前期秉承的最高治国理念:“无为而治”。
无为而治是一个很多标准的说法,西汉人自己说,无为而治就是不过份干涉,甚至是不干涉民间发展,只制定基本的秩序,像秦朝严苛的法度和道德束缚,西汉几乎是完全没有,为的就是让天下自己恢复过来。
东汉的曹操说,无为而治这个概念自出现开始,本质上就是“有为”,是刻意的,并不是真正的放手不管,无为而为之,所以真正的无为,乃是连制度都不建立,一切回到没有秩序的状态。
假如将西汉人和东汉曹操的观点拿来做对比,这难免就会产生一场毫无结果的“辩论”,因为所用的标准不同,“无为而治”的意义注定是多样的,那么关于真正的无为而治,就要从“客观事实”出发。
不论别人所认为的无为而治是怎么样的,咱们只认可被“无为而治”所恢复社会基础的西汉。
秦末破碎的大世,西汉“无为”的团队。
秦朝主“严律”,自商鞅变法以来,“弱民之数”、“贫民之法”成为秦国统治者统治社会的主要手段。
这种手段的具体表现就是,在百姓的生活中加入大量的“条条框框”,并且把一些习以为常的习惯也加入“律法”之中,如此一来便能高压地掌控百姓,如此治理天下的方法,就是人为的高度干涉,和“无为而治”是两个绝对相反的对立面。
所以秦朝末年的大泽乡起义爆发后,整个天下一片混乱,农民起义军数不胜数,他们在朦胧之中,心切地想要打破了这种旧秩序,而后把建立秩序的机会,交给新的“天命之子”。
这个天命之子,就是刘邦。
沛公刘邦带着沛县众人一路征战天下,后来他又升格为“汉王”,继续吸纳更多的人才,最终成为独一无二的“大汉皇帝”,建立国家后,刘邦深谙建立一个“新的秩序”非常重要,而这个新的秩序,就应该是“暴秦”的对立形态,或许可以称之为“仁政”。
恰好当时刘邦等人受张良的影响,对于“黄老之道”十分推崇(秦朝末年,黄老之学乃是社会的顶级学问),于是熟知秦朝律法的萧何(萧何本来就是秦朝高级公务员)便制订了专属于汉朝适用的国策。
在律法上,萧何缔造了《九章律》,这本西汉开国的律法,一改秦朝暴政的风格,虽然看起来也有些偏“仁慈”了,但不可否认,也只有仁慈才算得上是“仁政”。
当大体上的秩序构建完之后,汉高祖和萧何等人形成一种共识,接下来的汉朝将以着最初的“国策”一直发展下去,发展到国力恢复了为止。
所以西汉的“无为而治”,我们也应该理解为是“对西汉在建国之后所制定的国策、律法不更改,不破坏”之举措。
另一方面,从西汉开国的统治者集团来看,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尊崇黄老之道的,而秦末时期的“黄老之道”,乃是从战国以来传承最完整的思想,黄老之道中的“经世”的部分,正是主张了休养生息、无为而治的思想,在这一点上,西汉开国团队确实找到了最适合当时社会的治国理念。
吃喝玩乐的曹参:我不努力,你们也不允许努力,不努力才是最大的“努力”。
曹参乃是刘邦得到天下所封赏功臣中排“第二”的人物,仅次于萧何,属于是刘邦心腹中的心腹。
说起曹参这个人,他的身份转变可谓是非常大的。
当年在沛县的时候,刘邦任亭长,管理一亭之地的治安与秩序,而刘邦当时还有个“顶头上司”,那就是担任沛县狱掾的曹参,同时曹参又是萧何的属下,所以这三个西汉开国的皇帝、大功臣,他们可以说本身就出自一个“行政系统”。
后来大泽乡起义,起义的火焰燃烧到了沛县,沛县以县令为首的众官僚开始考虑如此“起义”响应如火如荼的大势,于是乎他们一直想出了让刘邦来担任这个“代言人”(刘邦当时已经是逃犯),殊不知,却因为此举彻底改变了刘邦的人生。
沛县众人尊刘邦为沛公后,开始了“征伐”,他们也踏上了弃笔从戎的道路,比如曹参最明显,就从一个沛县官吏变成了一个“将领”。
曹参的转型是独特的,但是他的成长也十分迅速,在刘邦获得天下的过程中,曹参一共攻下了“二国”、“一百二十二县”的辉煌战绩,后来得以因此战绩被刘邦大力册封,功臣排行第二。
所以曹参的军事能力是过关的,这点不可置疑。
那么他的“治国水平”如何呢?
说实话,曹参的治国水平,他都自称不如众人,就连刘邦一般的谋臣,他都自认比不上,但是在给刘邦长子齐王刘肥当“相国”(诸侯国的相,比朝廷宰相低)期间,曹参却被人称为“贤相”。
这就是因为曹参深谙“黄老之道”,善于听从谋士的谏言,在执政理念上,曹参的逻辑就已经是“无为而治”了,所以即便曹参不刻意做什么,他都被人认为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曹参这种个性“瞎猫碰到死耗子”了,说句客观的,那就是曹参的行事风格,和当时的环境高度契合。
所以在萧何去世前,汉惠帝问萧何谁适合接过丞相之位,萧何毫不犹豫推荐了曹参,这个与他同僚多年的老朋友。
或许是两人心有灵犀,在曹参得知萧何去世的时候,汉惠帝对他的“任命”还没到来,他就告诉家里的幕僚,赶紧收拾东西,他要进朝当丞相了。
曹参的“笃定”来自于哪里?
正是来自于他的那种个性,他的个性、行事风格注定了萧何等人所制定的国策,只有他能完成坚守,什么叫无为而治,或许只有曹参最懂。
不管他能力怎么样,但执行力却是一定强。
而曹参当了丞相后,做的事情就让汉惠帝和一众官员很费解了,因为曹参自己“偷懒”就算了,他还提拔那些头脑并不算敏捷,嘴巴也不算利索的人,仿佛只要会看字写字,会说话,就能符合曹参的标准。
另一方面,曹参很排斥那些内心有着“鸿图大计”的官员,一旦有人提出自己有什么“强国方案”、“治国理念”,那么就会被曹参毫不犹豫地训斥,严重的还会丢官,久而久之,一众郁郁不得志的官员都认为曹参把朝堂搞得乌烟瘴气吗?
这可不是乌烟瘴气吗,曹参自己不努力,偷懒,而且自己还不允许别人努力,在任何人看来,都会反感这个上司。
可问题是,曹参没错,因为这才是真正的“无为而治”。
萧规曹随:“大道理我不懂,我只是相信萧何的决定”。
曹参虽然做这些事情有自己的信念在里面,但问题是,旁人却不懂啊,汉惠帝不懂,他的儿子曹窋不懂,甚至是一众文武大臣都不懂,因为在他们看来,任何官员在朝堂,不都是努力求取“功名利禄”才对的吗?
所以时间久了,曹参的非议也越来越多。
而与此同时,大汉朝的百姓安居乐业,社会恢复得迅速,恰好正是西汉开国统治者们所希望的,但在朝廷的官员们看来,这种现象对他们却不是好事,因为不“整”点事情出来,怎么给他们表现的机会,怎么让他们有升迁的机会?
第一个对曹参不满而发出声音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曹参的亲生儿子,曹窋。
曹窋或许是听别人的非议听得太多了,自己首先受不了了,他立马找到汉惠帝,“投诉”了自己父亲曹参的“种种”行为,因为曹参是汉惠帝长辈级别的人物,所以汉惠帝也不好直接去说曹参,于是他让曹窋回去“劝诫”父亲。
曹窋回到家以后,就把汉惠帝对他说的话,一一对曹参说了,或许曹窋因为父亲的“不争气”有些愤怒,语气激烈了些,他的劝诫不仅没有得到曹参的深思,反而是得到了曹参的“家法”,就这样,曹窋被曹参打了一顿教训了事,而曹窋立即就跑到了汉惠帝那里告状。
汉惠帝一听曹窋哭诉曹参打他,顿时觉得这个曹参冥顽不灵,也太不给他面子了,于是他只能把曹参叫过来,问问曹参是怎么想的,因为汉惠帝本人性格懦弱,加上他也是属于从小管曹参喊叔叔长大的,所以态度不敢多么严肃。
得到了汉惠帝的召唤后,曹参欣然入宫拜见汉惠帝,于是他开始和汉惠帝说起了他心中的“无为而治”。
他先问汉惠帝:“陛下你觉得你自己比起你的父亲汉高祖皇帝如何”?
汉惠帝回答道:“我自然是远远不及”。
他又汉惠帝:“陛下你觉得萧何做丞相比起我又如何”?
汉惠帝也如实回答道:“曹相国也确实比不过萧相国”。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曹参就继续对汉惠帝说,那么既然汉高祖皇帝和萧何都比我俩这对君臣组合要更加懂得治理国家,那么他们定下的法度,他们明确说过的“无为而治”,我们为什么非要去推翻呢,难不成我们有更好的方法吗?
当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汉惠帝也明白了曹参的意思了,其实曹参一直都没错,而且他才是本心最执着的那一个,他明白萧何把相国之位传给他的原因,这不是因为裙带关系,而是因为萧何知道,只有曹参才能不因为“功名利禄”去推翻他的治国理念,也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无为而治。
所以汉惠帝也顿时明白了,那些官员们个个对曹参有意见,事实上,他们是对“无为而治”有意见,他们每一个人都想“治理天下”、“炮制百姓”,以此来实现自己心中的宏图伟业,但问题是,天下根本经不起他们如此折腾了。
曹参不管太多别的,多年和萧何的默契,曹参已经完全领会到萧何的意思了,说白了,曹参就是一个“护道者”,他护卫大汉朝的“道”,护卫萧何的“道”,即便是自己懒散被人指责,也没有关系。
曹参的“漫不经心”:本质上是一场新旧势力的对抗。
得到了汉惠的默认,曹参继续开始自己的“懒散相国”生活,整个国家的运转,不用什么太惊艳的特色,也不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别出心裁,只要遵循萧何的规矩便可,而曹参,一直吃喝玩乐,好不快活。
其实曹参看似处事粗糙,实则内心细腻,虽然他没有萧何脑子里那么多治国的道理,可朝堂的道理他却是明白。
看似“无为而治”让每个人都轻松,可当官的,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够忍受漫长的平庸,即便是换个人来当丞相,甚至是皇帝,都说不定立马就要推翻萧何的国策,制订新的国策,效果好与坏不说,可风险却已经存在了。
因此,反对曹参者,在意义上就是一股“新势力”,他们想要功名利禄,而国家的大事,就是实现这些目的的最好办法,他们只看到了百姓、社会的全面恢复,觉得又有人力物力来继续“折腾”了,却完全没有考虑到,“暴秦”给天下带来的阴影有多大。
这也是为什么汉文帝、汉景帝两代皇帝都依旧遵循“无为而治”不动摇,不管新上任的丞相是什么情况,唯一的一条底线就是,不能够过度“劳累百姓和国家”。
于是汉文帝被匈奴犯边了,他没有大肆还击,汉景帝被匈奴犯边了,也没有大肆还击,他们都在忍耐,把无为而治最好的成果留给一个适合的后人,一个适合的时代,这个后人就是汉武帝刘彻。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汉武帝登基之初,他想要推崇儒家,却被窦太皇太后(汉文帝皇后)反对了,依旧坚持以黄老之学为主,这不是窦太后固执古板,而是她的使命和曹参是一样的,你们后人想什么我不管,但我最起码要把我该做的事情,做到生命最后一刻。
曹参为何被歌颂,根源就是这份穿越时空的捍卫和“信任”。
结语:萧规曹随被后世人认为是一个消极的“贬义词”,意味着刻板、固执,但抛开词义不谈,这个故事的背后,却不是单纯的固执那么简单,还代表着一份坚守,一个统治集团对天下的初心。
曹参没有当千古名相的才能,但他却以另类的方式来诠释了治国的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不改变好的法度,也没有那种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的傲慢,所以不得不说,萧何看人也是非常地准。
本文原创自“纪元的尾声”